辯論是我一生最引以為傲的經歷。
官校四年，我參加五次南區大專院校辯論比賽，前後獲得四次「個人辯才獎」。
那時參加比賽的學校都超過二十所，每校各派選手五人，比賽只頒發三到五名個人辯才獎，我幾乎次次得獎──這經歷，不值得引以為傲？
不過，那是當年。
如今對辯論已日漸生疏，且經過漫長的人生體驗，越來越感覺「沉默是金，雄辯是銀」的道理。
儘管如此，畢竟曾經是得獎的選手，如今看到辯論比賽，仍會直覺地做出誰優誰劣的判斷。
這篇文章是依據2018年11月19日，高雄市長選舉，韓國瑜（以下簡稱韓）與陳其邁（以下簡稱陳）在三立電視台，兩人一對一質詢，當時號稱「世紀首辯」的過程而來。
雖然是兩個人的辯論，但本文只分析陳的技巧，因為他的辯論特色普遍存在於民進黨的候選人。
似乎這就是民進黨候選人的典型辯論術。
那天辯論，陳的表現具備以下四個特色：
一、 以點擊面、緊咬不放
「全面」否定一個人很難。因而試著找一個「點」，從點突破，再加大力道，擴大這個點所產生的裂痕。
好比韓，初來高雄，顯然對高雄市政不太熟悉。因而辯論開始，陳就挖苦韓現在應能分清楚白玉蘿蔔和白玉苦瓜的產地──開門見山第一擊就是舊事重提，指出韓對高雄農產品陌生曾犯下的錯誤。
接著陳在質詢中提出的第一個問題，是針對中芸、汕尾兩個小漁港的現況──找一個韓不可能清楚，卻又強調漁港對高雄漁民生計的重要，以及這兩個小漁港位於韓的戶籍所在地（林園），之後順著這話題一路窮追猛打，不斷使用「你不暸解……」、「你知道嗎……」、「你不清楚……」、「你搞不清楚……」、「你說的是錯的……」等否定詞攻擊韓對高雄市政的生疏，而且每當講到這類句子，還格外加重語調，再再強化聽眾對韓「不了解市政」的印象。
整個辯論過程，類似的句子陳前前後後講了五、六十次。
五、六十次啊，不是五、六次！
你不妨試試看，罵一個人笨，一個小時左右連罵五、六十遍，那可能產生什麼效果！
二、 置若罔聞、自說自話
不管對手說什麼、解釋什麼，全當成空氣。
例如韓批評高雄「又老又窮」，從質詢開始他就解釋，這是2018年1月18日，陳自己發表的談話中，講到高雄有四大困難，分別為經濟轉型、人口老化（老）、財政困難（窮）等。
換言之，高雄又老又窮不是韓所創，只是他將陳的談話「具體化」。
關於這一點，辯論之初韓就有充分的解釋。
可是，陳完全不理會韓的解釋，甚至在申論之初，將「又老又窮」定義成「羞辱高雄、糟蹋高雄」的罵句，並與吳敦義羞辱花媽是「肥滋滋、大母豬」的罵句畫上等號（一個是羞辱城市，一個是羞辱個人）。
然後在後續質詢，陳前後十次提到「又老又窮」這句話，不斷重複這句話在羞辱高雄、糟蹋高雄、侮辱我們高雄人。
又例如，韓詳細解釋愛情摩天輪與太平島挖石油的理由，陳也完全不聽、不理，反覆挖苦韓的政見空洞、隔空抓藥。
你解釋什麼，是你的事，反正他就是這麼認定。
三、照貓畫虎、如法炮製
對手怎麼質疑他，他就用同樣的理由質疑對手。
你說他挑起仇恨，他便立刻舉例，並指責其實你才在挑起仇恨。
你說他心中有圍牆，他便立刻舉例，並指責其實你心中才有圍牆。
你說他霸凌，他便立刻舉例，並指責其實你才在霸凌。
你說他抹黑，他便立刻舉例，並指責其實你才在抹黑。
你說他搞奧步，他便立刻舉例，並指責其實你才在搞奧步。
你說他用網軍，他便立刻舉例，並指責其實你才在用網軍。
…………
不論什麼指責，你說他東，他也說你東；你說他西，他也說你西。
四、概括承受、亂槍打鳥
所有國民黨人士的發言，好比黨主席、某市長候選人、某市議員候選人，甚至網路上某韓粉偏激言論，都算成韓本人的發言。
例如申論之初，陳破題第一句話、第一個動作，是拉拉自己耳朵，顯示沒有藏耳機，接著便說自己遭到對方陣營的糟蹋與抹黑。
此外如吳敦義罵花媽是「肥滋滋，大母豬」、某市議員候選人批評流行音樂中心只能借廁所、某韓粉講高雄市民窮得像乞丐，乞丐沒有錢看藝文表演……，甚至四年前連勝文競選時說的政見也被扯出來。
以上四點是我對陳辯論技巧的觀察。
假如這是一場比賽，而我是裁判，我會判陳贏。
因為從辯論技巧來看，陳優於韓。
不過，誠如文章開頭我的人生體驗，如今越來越感覺「沉默是金，雄辯是銀」的道理。
某些時候的脣槍舌劍，或許抵不過木訥憨厚。
某些時候的精明算計，可能是為他人著想的厚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