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時要斤斤計較

    我有一位非常優秀的同學,不僅才德兼備,而且一表人才,官四時擔任「學習總隊長」,我認為他在官校同學之中,未來仕途即使不排名第一,也絕對在前三。

畢業以後,只要碰到和他共事的學長,我必定打探他的工作狀況。

從無例外,每一個學長對他都是讚譽有加。

由於他外文能力一流,成功級艦成軍時,被選派赴美學習MK-92戰鬥系統,返國後調到兵器學校,擔任「92教練儀」館長,負責成功級艦戰鬥系統相關訓練。

當時我擔任成功艦首任副艦長,和他偶有接觸,92教練儀館在他領導之下,逐漸邁入正軌,終也能順利承擔起成功級艦的戰鬥系統訓練工作。

他的優秀與付出受到各級長官肯定。兩年半以後我幹完副艦長,上級安排他接替我的職務,以為是順理成章的人事命令,卻不料那時兵校更換校長。新校長上任,十分清楚自己工作的重點是92教練儀館,唯恐他離開以後影響業務,因而協調人事單位暫緩調職,並私下保證會安排他接任成功艦的第三任副艦長。

這一差,就差了兩年(那時「二代艦」副艦長,一任兩年)。

兩年以後他還得再幹副艦長兩年,總共就是四年。四年之後,他必須讀參大,否則便失去晉升上校的資格。

不幸的是,四年後是我們年班就讀參大的最後一年。屆時他能夠順利進入參大嗎?

不是懷疑他有沒有能力考進參大。而是人事派遣,能夠依新校長所願,他先在兵校待兩年,之後再派任成功艦副艦長?

他為人敦厚,沒有據理力爭,順從地留在兵校,並一直待到退伍。

他是我所有認識的學長學弟之中,做事認真、本質一流,也幹滿服役年限,卻以「中校」之階退伍。

直到此刻,寫這段往事,仍讓我為他深深感到惋惜。

難道是校長食言,後來沒安排他接任成功艦副艦長?

我問過他這問題。校長沒有食言,只是他年紀已大,想到未來還有五道官卡:一級艦副艦長、參大、二級艦艦長、一級艦艦長、戰院;一關比一關難,而一旦失去其中一項,將軍之路就會中斷。

他個性不爭不求、不喜計較,經與家人商量,大家都支持他繼續待在兵校的決定。

類似的例子,我在軍中看過不少。某些優秀的人才被長官重用的結果,是斷了自己的前程。

例如我,處境雖不盡然相同,卻也有點類似。

海軍服役期間,不管什麼訓,長官都勸我「日後」再去。

「高級班」是前一任職務幹完,反正訓期算在下一任,老艦長才同意我前往受訓。

進入參大是我們年班最後一年。我沒報名參加考試,以為從此和海軍說「再見」,沒想到總司令主動保送我進入參大。

參大畢業後我直接派任張騫艦艦長,任期兩年,接著就是我們年班進入戰院的最後一年。

從上可知,每一個「必要」受的訓,我都是拖到最後一刻。終於我感覺倦了、累了,不再想仰望長官的關愛眼神,這才在幹完張騫艦艦長時選擇退伍。

也因為我有切膚之痛,我的部屬無論多麼優秀,我不單不阻擋他們受訓,甚至盡力協助他們應考。例如張騫艦艦長時,船上有三個軍官報考參大,考前一個月,我命令他們每天待在住艙讀書準備,不必參加船上活動,等同在船上放一個月長假。

今天之所以寫這個話題,是幾天前和同學聊天,談到參大、戰院的過往經歷,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憶。

海軍「兵科軍官」必須歷練的職務非常多,再加上不能免的指參教育,若不斤斤計較,很可能就在「被重用」的過程中把自己的仕途「卡死了」。

  活到今天這年記,我終於明白:若不為自己爭取,別人憑什麼主動為你爭取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