責任心

  為人在世一定要有責任心,這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基本條件。
  假如說人生如戲,那麼每一個角色都有各自的責任。
  例如父母有父母的責任、兒女有兒女的責任、丈夫有丈夫的責任、妻子有妻子的責任、老師有老師的責任、學生有學生的責任、老闆有老闆的責任、部屬有部屬的責任……
  雖然這些責任的內容是什麼,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認知,可是,任誰都無法否認:每個人都應盡到自己的責任。
  由於責任心是如此重要,因而我衡量朋友「做事能力」的第一個指標就是責任心。
  事實上,這也是評量某人是否值得託付終生的重要指標。例如在《嫁什麼樣的男人》這篇文章,我只列了三個條件:
  一、善良。
  二、負責。
  三、堅強。

  責任心的重要,由此可見一般。
  可是,如果過分強調責任,導致大家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「誰該負責」,反而會有負面效果。
  例如當年我任職海軍總部武獲室,擔任拉法葉造艦案的戰系組協調官,而我的對口連絡人是駐法戰系組的監造官。
  監造官是我的學弟,兩人交情不錯,常透過越洋電話協調業務。
  有一天快下班時接到他的來電,詢問魚雷發射管的基座尺寸。由於帶去的藍圖經過幾度複製,有點模糊,有一個字像「8」又像「3」。
  他想知道那到底是「8」還是「3」?
  聽完他的問題,我隨即打開資料櫃,沒多久就查到正確的數字是「3」。
  問題迅速解決了,他很高興掛了電話。
  第二天我幾乎都把這件小事情給忘了,沒想到在下班之前又接到他的來電(台北的下班時間正好是巴黎的上班時間)。他說他的頂頭上司,也就是監造組組長不同意「口頭」確認,請我務必發一份電傳,用白紙黑字寫清楚正確的數字是什麼,以釐清後續責任。
  我說沒問題,不過就是寫一份電傳嘛。
  我打字飛快,又有電傳的標準電子格式,沒幾分鐘就完成了。
  工作雖然簡單,但是能夠對駐外單位發送電傳的權責不在我,而是我的頂頭上司──戰系組組長。
  沒想到電傳簽到組長時,他說我是「連絡官」,只負責轉發訊息,不對藍圖的正確性負責。
  應該由誰負責呢?
  海軍總部的權責單位在兵器處。
  因而正確的程序是寫一份「會辦單」到兵器處,再由兵器處以「白紙黑字」回答我正確的答案。
  這一來不管我如何積極、如何勤快,即便端著公文親自跑,也要等到第二天才可能將公文送到兵器處。
  令人十分訝異……,或是說可以預見──如果你了解軍中文化,會辦單送到兵處器,他們的長官以同樣的理由──承辦參謀只是連絡官,不對藍圖的正確性負責,而要求他發一份正式的公文給位在左營的兵器工廠。
  這份公文可能要花兩、三天,透過軍中的公文傳送系統才能送到兵器工廠。
  兵器工廠要經過公文認證與分發手續、承辦人員的處理時間,然後又是兩、三天才能回送到台北兵器處。
  兵器處還得再花一天的處理時間。
  最後答案送到我手上的時候,如果再加上休假日,保守估計是十天之後。
  這十天之中,駐法監造官每天和廠方開協調會的時候,對方都會追問:魚雷發射管基座的那個數字到底是「8」還是「3」?
  每天下班之前,我必定會接到監造官的越洋電話,反覆詢問同樣的問題。
  我能怎麼辦?
  只能反覆地告訴他:「要問正確答案,我的回答是『3』;要白紙黑字,請你們組長慢慢等吧。」
  談起這段經歷,就連現在的我都還感覺到十分沮喪。很可惜,在我的軍職生涯中碰過不少類似的事情。
  這也不是軍中獨有的惡習。
  公務機關「做好做壞」所領的薪水都一樣,因而容易養成互推責任的毛病。
  這種毛病一傳十、十傳百,大家有樣學樣,久了便形成文化。
  一旦變成文化,那就沒有所謂「對、錯」。
  就好比你和我一起用餐,如果瞧見我不用筷子,而是用手抓著飯粒往嘴巴送,你不會覺得奇怪嗎?
  可是對印度人呢?
  

  假如我們都成長於印度,同樣一起用手吃飯,若是瞧見我使用筷子夾食物,你反而會覺得奇怪。
  所謂文化就是處在某一個環境,由於大家都如此,所以人人視之為理所當然並習以為常。
  也許我當年繼續待在軍中,今天也會如此──完全不在意一個人花幾分鐘就能完成的工作,就因為不願意負責,最後演變成十幾個人先後捲入、得費上十幾天才能完成。
  官僚系統最讓人詬病之處就在於此!
  什麼是責任心?
  該你做的事,絕對義不容辭。
  不該你做的事,如果你付出一分的力量,能夠為同事節省三分力氣,你也會考慮去做。
  很難是嗎?
  可是,唯有具備這種修養,才有資格說自己是一個有責任心的人!
  因為有責任心的人不會在乎誰該為什麼事情負責,而是如何盡快、有效地完成「團隊的工作」。